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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核新闻
德国的核废料焦虑:核电大国退出核电之路
时间:2011年07月08日 来源:中国新闻网 点击量: 分享:
    日本福岛核事故后,德国社会群情激昂,在政治家和主流民意的支持下,德国人决定对本国的核电说“再见”。尽管号称拥有世界上“最安全”的核电站,但是如何处理核废料,仍然是德国人面临的非常棘手的问题

  在德国这个盛产哲学家和科学家、有着严谨理性形象的国家,过去几个月里发生在核能问题上的故事,让整个欧洲都感到无所适从:日本福岛核事故发生后的几天之内,德国有450个城市的11万人参加反核示威,数千德国公民取消了与核电公司签订的供电合同,投向供应再生能源的电力公司。有些德国人则走得更远,他们甚至不再光顾日本餐厅。

  实际上,福岛核事故带给欧洲各国同样的震惊,但是,没有一个国家的反应如此强烈。法国有75%的能源来自核电站,巴黎却仅有大约300人因为福岛事故而走上街头。而英国伦敦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有反核示威举行。德国人的反应令人感觉到,出事的似乎不是日本福岛,而是德国的核反应堆。

  一开始,这个被法国人讥讽为“德国恐惧症”的现象让它的盟友们感到好笑。然而事件过去几个月后,这个国家的一项举动让它的邻国感到吃惊:德国人决定,从此对本国的核电站说“再见”。

    被福岛改变的德国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德国加入西方工业国“和平使用核能”的队伍,开始大建核电站。那是战后成长起来的青年一代对战争进行反思的时代,广岛、长崎原子弹爆炸给人类造成的后果开始显现,在这一代人看来,发展核电站无异于制造原子弹。于是一些留长发、穿球鞋和手工编制毛衣、自称“绿党”的人走上街头,发起了反核示威。不过,他们不仅没有获得掌声,相反被认为是一群无端生事的疯子。

  30多年之后,当年的愤青代表已成为德国绿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阿玛尼西装虽然取代了球鞋、毛衣,却没有改变他们的反核理念。愤青们的后代如今再走上街头的时候,可以用山呼海应来形容他们,德国最近一次参加反核示威的人数已经在十万以上。

  多年来,“核电”这个话题像一个政治梦魇,在每次大选中重复出现,但还没有政治家因为它而败下阵来。核电便宜且干净,供应全德23%的电力需求。并且这个国家拥有国际先进的核电技术及工程师,其核电站也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这一切似乎让德国没有理由放弃核电。

  但是远在万里之外、与德国政治毫不相干的日本福岛,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改变了德国政治及其核电的命运。

  福岛事故发生的时候,德国政府正在讨论是否延长核电站使用期限问题。福岛核电站发生爆炸的第二天,德国总理默克尔马上宣布暂缓延长本国核电站使用期三个月,并且关闭了8座老旧核电站以待安检。

  其时,也正是德国南部的巴符州举行大选的日子。这个出产奔驰汽车的地方从联邦德国建国以来就处于基民盟的统治之下。然而作为基民盟主席,默克尔对核能态度的突然转向,反而成全了绿党,大选结果使统治那里58年之久的基民盟落选,让巴符州产生了德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绿党州长。

  福岛核危机三个月之后,德国政府决定完全放弃核能,转而发展再生能源。“福岛改变了我对核能的看法”,默克尔在国会解释政府能源转折的决策时这样开场。这次执政党和在野党态度罕见地一致,开创了德国国内政治的历史纪录。

    谁来保证“20万年的安全”

  事实上,当德国政府宣布其核电站在世界最安全的时候,这句话并没有错。但是“最安全”的核电站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出事。在核能领域,即使核电站本身能够达到百分之百安全,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如何处理核废料。

  核废料中的铀和钚可以在经过处理后重新利用,其他无法利用的辐射物质则被融化到液体玻璃后,装入名为Castor的贵金属容器里。一座发电1000兆瓦的核电站每年产生大约20吨核废料,处理后能装满15到20个这样的容器。核废料在不停散热,有些Castor要等40年之后才能下降到适于永久储藏的温度。由于核废料不能消灭,所以必须为其提供一个不会泄漏的地方永远保存起来。

  德国本土产生的、能够重新处理利用的核废料首先被送往法国的La Hague以及英国的Sellafield进行处理,再由特别货车将Castor运回德国集中存放。不能重新处理的废弃核燃烧棒按照“谁经营、谁处理”的原则,直接存放在核电站中,这样的废料每年大约产生400吨。

  从建造核电站的那天起,德国政府有关机构和地质、核电专家就在为核废料的最终去处而发愁。德国媒体一份1979年的报道,将核废料的处理描述为“对核能的战斗”,认为战斗的结果将决定使用核能的合法性。

  目前已知的看法是,核废料在20万年之内不得流入自然界,而政府甚至宣称要找到一个让核废料储藏100万年的地方。很显然,这些数字不仅超出了人类文明史,也超出了现代科学的想象力。从地质学的角度来看,核废料储藏基地必须能够抵挡最严重的地震灾害,以及其他气候变化造成的地质变异。那么,什么样的建筑构造能保证经得住自然界的沧海桑田?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建筑埃及吉萨金字塔,也只不过有4500年的历史。

  德国科学界认为,盐矿、花岗岩以及黏土三种物质组成的空间适合储藏放射性原料。在现有的四个临时储藏核废料的基地中,两个是废弃的盐矿,另一座准备作为永久储藏基地的盐矿正在勘探中,这便是位于下萨克森州的戈莱本(Gorleben)。

    核废料基地:戈莱本没有未来

  1979年,联邦德国波恩市政府决定为核废料寻找永久储藏基地,地质学家提出下萨克森州的三个盐矿作为备选方案,然而该州政府最后决定的戈莱本完全不在科学家的选址名单上。按照冷战时期的思维,处于东西德交界处的戈莱本更有“战略意义”,一旦出现核泄漏,首先受害的应该是“敌方”。

  基于同样的思维方式,前东德也将核废料储藏基地放在了两德交界处摩尔斯雷本(Morsleben)的一个废弃的盐矿。两德统一后,摩尔斯雷本作为核废料储藏基地继续使用,直到1998年由于安全问题被政府叫停。那里至今仍存放着前东德的核废料。

  戈莱本的选址情况公布之后,在德国引起轩然大波。多位国际知名地质学家警告那里不能作为核废料存放点,理由是那里的盐矿层夹杂着地下水源,有渗水的危险,而且盐矿层上面也没有黏土层作为安全屏障。戈莱本居民更是不惜一切保卫家园,除了举行示威外,还给当时的美国总统卡特写信,请求他关注戈莱本事件,梵蒂冈也收到来自下萨克森的邮件请求教皇拯救人类。

  最终,这一切都没有起作用,政府宣称戈莱本只是一个勘察项目,不由分说地开始动工,先在矿井附近地面上建了一座核废料临时仓库,接收那些从法国运来的Castor,准备等到矿井建成启用后再将它们转移到地下。

  然而时至今日戈莱本仍旧在扮演“勘察”角色,尽管这里已经建成了一座800米深、7公里长、有四通八达巷道的矿井。这个花费了13亿欧元巨资、费时32年建成的项目至今没有得出官方定论,但从目前得到的结果来看,当年科学家的论断完全正确:戈莱本的盐矿渗水,上部没有作为屏障的保护地层,不适合作核废料永久储存基地。

  另两座储藏核废料的盐矿情况更糟。政府花费了20亿欧元修复摩尔斯雷本矿井的渗水问题,北部的阿瑟(Asse)盐矿渗水十分严重甚至有坍塌的危险,政府已决定取出那里的128000个核废料容器,然后关闭矿井。

  如今的Castor运输行动与战争无异:在发车时间和运输路线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仍不能摆脱示威者对Castor货车的围追堵截,警方不得不一再动用大量警力来“解放”走走停停的核废料货车。

  德国最后一座核电站将在11年以后关闭,如今,来自核电站的核废料却有增无减。戈莱本目前已经存放了3700余个Castor容器,这个数字每年还在增加中。联邦政府决定在继续对戈莱本进行勘察的同时,最迟在今年年底颁布寻找核废料储藏基地的新法律。

  放弃核电标志着德国开始进行能源转折。这个国家未来必须全部依靠再生能源,推广太阳能、风能、沼气以及水利发电,政府还将支持开发地热。从铺设新电网到解决能源存储等技术问题,可以想见新能源代价不菲。

  福岛核事故后,德国社会群情激昂,有70%的人表示愿意立刻放弃使用核电,并且不在乎能源转折带来的费用。但当这个费用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自家电费账单上时,人们是否还会记得当初的诺言?

  当然,德国也有支持核电的声音,但是这种声音已然被淹没了。在这个国家,核电问题几乎完全成为一个政治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人愿意公开承认自己原来是赞成核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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